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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像黎明里醒觉的春天

【seventeen/率俊】枯荣(下)

完结了,带一点单箭头的佑灰,以及一点奎八。
真的很奇怪的故事,看完的朋友们,非常感谢。





他做了一个梦,半夜心悸着惊醒。崔韩率从床上坐起来,小心没有惊动熟睡的哥。

他背后一片湿黏的汗水,冷冷地贴着皮肤,路灯的光线透过窗帘映进来,黑暗的室内有一丝光明。但是这光明太虚弱了,让黑暗显得更可怕。

梦里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反射着日光,让人眼睛生疼,是那个在福利院度过的时间里,他们唯一见过的一场雪。南部气候湿暖,大雪奇迹般地降临的那一天,整个城市都陷入欣喜和狂欢。

文俊辉与崔韩率看不到电视里如何歌颂赞美这个难得一见的纯白场景,也不知道有歌手应景地唱了与雪相关的歌,更没有见到那些与家人一起在精致的小公园堆雪人的孩子,那些孩子用黑色的纽扣做眼睛,新鲜的胡萝卜当做鼻子,堆出一个个圆滚滚的家伙,冻得通红的手指下一秒就被父母心疼地包进大大的手心里。

他们只是站在福利院门口,看着这白茫茫的一片,时间太早,大多数空地还没来得及留下脚印,纯净的雪公平地铺满每个角落,掩盖掉这里的破败和仓皇,崔韩率愣愣地看着,几乎要以为这是另一个世界了。

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他开始觉得冷,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文俊辉把他抱在怀里,温暖的胸口贴着他的身体,少年人的体温并不烫人,心跳声却明确有力。

“俊哥,这就是雪吗?”崔韩率慢慢地蹲下身,把手放到雪上,感受那些冰冷松软的固体包裹住手指,一直冻到骨头里去。完整的雪面被他按出一个小小的手印。

文俊辉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触碰到指尖的一刹那融化成水珠。

“是。”他低声说:“如果够快的话,我们就能看到雪花在没化的时候,是六瓣的花朵,可是它消失得太快了。”

崔韩率像是看到当年的文俊辉和自己,那段记忆意外清晰,呼啸着翻涌而出,占据了一整个脑海。

上帝视角看一切都那么模糊又清晰。

倏忽间那个发尾微长的少年一瞬间变化,雪地里躺着的人不再是那个温柔笃定的,用尽一切来保护他的哥哥,而是眼神惊惧手脚冰凉的孩子,铺天盖地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厚厚地堆积在他身上,把他埋在冰天雪地里,又残酷又干净。

崔韩率恐慌地俯视这一切,看着一只纤细漂亮的手从冰雪里缓慢伸出来,是个无声的呼号。

“哥――!”

他抱着熟睡的文俊辉,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落在他迤逦眼角,文俊辉微微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满眼是泪的崔韩率,整个人都慌起来。

他几乎从来没哭过,一直是个懂事过分到冷漠的弟弟,亲吻碰触他的时候也是万般温柔,这个时候让人格外心疼。文俊辉抬起一只手抱住他的脖颈,赤裸手臂线条流美,手指按在绒绒发丛里,崔韩率眼泪掉得更厉害。

“怎么了?”他温软地笑起来:“韩率啊。”

崔韩率不说话,只是抱紧了他。

“做噩梦了?”他耐心地问,手指轻轻地梳理他的头发。

“哥,你恨我吗?”他终于开口,说出这几年来从没勇气开口的话:“如果我那个时候在家,如果我好好地保护了你,如果……”

“如果我没爱上你的话。”

文俊辉手指停了一停,他转过脸,不再看着崔韩率琥珀样的眼睛,像是被扼住咽喉,崔韩率望着他侧脸,刀削似的鼻梁侧影更美,他圆润眼睛仍是当年清澈如幼童,时间与经历都从浮光掠影里过去了,没有丝毫停留。

“韩率,我忘不掉的。”他慢慢地找到他的手,把它握在手心里。

“但是我忘不了,也不会被它杀掉。”

文俊辉垂着眼:“你说,不爱什么,不恨什么,怎么活下去。”

“韩率啊,不陪着我吗?”

崔韩率用力地点头,吻住他的唇角,像是要把他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把他变成手腕上花瓶划破的那道永远的伤疤。

朦朦路灯的光线里有什么东西飘飘摇摇地落下来,逐渐由少变多,到最后像蝴蝶一样纷纷扬扬地飞满了整扇窗子。

“韩率你看,下雪了。”

崔韩率紧紧握住他的手。



S市的冬天又湿又冷,狭小的屋子里没有暖气,睡进被窝就觉得是天堂,崔韩率怕冷,每天的起床成了最困难的一件事,文俊辉轻手轻脚拨开被子坐起来,穿好衣服准备了早餐,再去叫弟弟起床。

他舍不得扯开被子,只轻轻拍拍他的脸颊,看着崔韩率揉着脸睁开眼睛,像只软乎乎小猫,卷曲头发睡得杂乱,就笑开来。

崔韩率闭着眼刷牙洗脸,有时候上学时间太紧也由着文俊辉自作主张地在他狼吞虎咽地嚼着餐包的时候一下一下地梳顺他的头发。太冷了,他看着文俊辉冻得发红的手指,倔强地把它揣到衣袋里,他就倚着那么个背后环着的姿势,在冬天的清晨微弱阳光里,走向不算近的公交站台。

在车上的时候文俊辉昏昏欲睡,直到工作的餐厅到了,他从报站的声音中惊醒,才发现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崔韩率塞到了他怀里去。

好吧,他低头笑了。

全圆佑在那家餐厅第一次见到他,彼时他正按着菜单认真思考该吃什么,与朋友商量两句抬头打算点单时看见手里握着笔的文俊辉,忽然就忘记要说的话。

文俊辉后来说,我真是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眼神太吓人了,我满脑子都是不能丢掉这份工作,没了工资我拿什么交房租养韩率,他才十三岁。

全圆佑深深望他,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个时候你也才十七岁。

文俊辉说,幸好十六岁就已经可以工作了。

“你愿意做模特吗?”全圆佑看着穿着餐厅制服的文俊辉,面前的少年愣住了,一时间气氛尴尬又安静,他抓着笔,慌张地不知该说什么。

全圆佑把名片塞到他手里:“你想一想吧,如果愿意,一定要来找我。”

他懵懵地点头,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彼时料不到这个人几乎改变了他全部的生活。

但生活原本就充满变数,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全圆佑来把他的人生变得更好或是更坏。重要的是生活里不变的那一部分,那是灵魂。

他站在全圆佑的名片上写的公司楼下时,是抱了决绝的心思的。

“你那个时候还问我,问过父母的意见吗。”文俊辉想起来就要笑,他笑得很厉害,眼睛弯成一线,唇角挽起来的样子又苍白又温柔。

“我哪里有啊,我只有弟弟。”

全圆佑看着懒洋洋坐在沙发里的他,声音就有些放轻了:“抱歉,那个时候我不知道。”

“我一点儿也不介意,真的。”文俊辉真心实意地说:“我早就不在意这些了,我现在已经知足了。”

“圆圆,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

全圆佑眼光错开,过了会儿拿了份资料给他。

“怎么说你都是我带出来的第一个王牌啊,不说了,你看看明天这个展会。”

“好啊圆圆。”

全圆佑试图去问徐明浩知不知道文俊辉发生过什么,被后者一个锋利眼神瞪回来,金珉奎宠得不得了,抬手捏捏他没几两肉的脸颊,笑说你别这么凶。

徐明浩与文俊辉在一次秀上认识,一个是新人设计师一个是新人模特,等着前面大牌走完等得要睡着,徐明浩一时头晕,是文俊辉带着妆冲到后台给他冲了杯热奶茶。徐明浩其实不爱喝这些,被面前漂亮的男孩儿说估计是低血糖犯了得补充糖分,现在哪里来糖水,助理小姑娘的奶茶先凑合,也就别别扭扭喝下去。

然后慢慢熟悉起来,我帮你走秀你送我当季新款,文俊辉红了之后常带徐明浩的货,无形中成了半个doubleM代言人,还差点被doubleM另一位帅哥老板,徐明浩的男朋友金珉奎写上重点防备对象名单。徐明浩知道了以后气得整整两天没和金珉奎说话,这才消了这位醋罐子的一点莫名其妙的嫉妒。

“俊哥是我最好的朋友,快六年了也那么走下来,我没问过他,也没问过他弟弟韩率。”徐明浩难得这么严肃。

“你要是真关心他,就别开口。”

金珉奎有点疑惑,被徐明浩干净利落地驳回去。

“圆佑哥,你别喜欢他了。”

“你对他好,可是俊哥,非韩率不可。”

全圆佑静静想了一会儿,低声笑了。



文俊辉带着崔韩率跑出来那天,是个晴朗的双休日。
母亲被朋友叫出去帮忙准备什么,韩率因为有艺术展而不在家。文俊辉前一天为了段考熬夜复习到凌晨,睡醒了已经是上午快九点,发现家里没人之后有些隐隐的不安。

他开了冰箱拿出酸奶,自己利落地烤吐司,一个人在家有些寂寞,他把果酱抹在吐司上,心里想着是不是该练练之前在家里旧乐谱上学过的那支《爱之梦》。

家里很安静,街道上连车声也没有,过分平和与诡异。

然后一只手从背后抚上来,托住了他的下颌。

崔韩率结束了学校的活动,回家打算开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压抑的哭声和喘息。十三岁的男孩从没这么紧张过,他开了门冲进去,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短暂的空白过后是疯狂的怒火涌上来。

他的哥哥被父亲压在身下,已经哭得脱力,漂亮的眼睛满含泪水,拼命躲避一个粗暴的亲吻。

崔韩率看着那个男人在文俊辉身上到处抚摸的手,胸口滚烫地烧起来。

“不要……求求你……”他的哥哥声音嘶哑,赤裸肩头明显的红印,被死死压住了胳膊。



“我早一点回家就好了。”

崔韩率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的肩头,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我真后悔,他当时竟然只是被我用花瓶砸昏过去。他是该死的。”

“哥,我的心很疼很疼。我从来就没能保护好你。”

文俊辉擦掉他的眼泪。

“不要再说。”

十七岁的文俊辉与十三岁的崔韩率,终于又只剩两人。

这是放到各种访谈都能赚人眼泪顺便呼吁保护青少年的故事,文俊辉从没提起过,或许伤口剜得太深了,只有时间能够治愈。

这漫长的相依为命的岁月里把亲情变质,崔韩率看着他的哥哥为了生计奔波的日子,看着他变成自己不熟悉的各种样子,后悔与自责交织,终于变成畸形的爱慕。

文俊辉在崔韩率十八岁那天晚上急匆匆地赶回家,几乎没来得及卸妆就求着全圆佑送他回家,总算赶在十二点前打开家门冲进来。崔韩率知道他今晚有工作,并没想到他会突然赶回来,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推开。

“韩率,生日快乐。”他的哥哥带着没卸净的残妆看着他,笑容干净又明亮。

他手里的杂志落在桌子上。

一刹那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从眼前疯狂闪过,那些清晨的离别和夜晚的把臂而眠,文俊辉护在他面前的样子,文俊辉的晚安吻,文俊辉的眼泪和啜泣,文俊辉。

全部都是他,全部只有他。

崔韩率说:“哥,我爱你。”

然后他虔诚地吻了他。

文俊辉僵硬着身体,熟悉的记忆涌上来,他下意识地想逃,可是耳边温热的呼吸分明都在说着他是韩率。

“你救我第二次吗。”文俊辉已经无声地流下泪水。

崔韩率不答。

他的十八岁以一个沉重的亲吻作结。

“哥,你试着爱我,好吗?那些事情让它过去吧,如果不能接受别人,我还在这里。”

崔韩率迫切地望着他:“你愿意吗?”



早就进入骨血里了,他们的一呼一吸,都密不可分。

崔韩率依恋他,正如他依恋崔韩率。

时光和经历没有在他眼里停留,却在他心里留下巨大伤口,他们总该这样互相舔舐着痛苦地活下去,给予他人温柔的面孔,而内里的惨痛,是自己才能治愈的。

文俊辉说,韩率,下雪了。

崔韩率望着窗外,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终将堆积在脏污的大地上,掩盖掉一切,把这个世界变成一个虚假人间。

只有你是真实的,只有我们是真实的。

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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