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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像黎明里醒觉的春天

【seventeen/点文/圆刷】何事秋风

谁都没想到先说分手的是洪知秀。

文俊辉在旁边讲电话,软绵绵的粤语他一句也听不懂就索性不管,和李知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笑得晏晏的。

“就,不喜欢了呀,分手就搬出来了,知勋你要不要一起找房子,我现在没有地方住。”

文俊辉差点砸掉手机对那边飞速讲了句转头倾,拽着洪知秀胳膊说你他妈是不是在逗我。

这些年来他们这帮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不再热血不再幼稚不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连李知勋都忍着不耐开始接受家人安排的相亲,到头来唯一让人心存侥幸的爱情模范也散场,谁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洪知秀是没变多少的,最多就是不再戴他那个十字耳钉,然而一排空荡荡的耳洞还触目惊心地在他耳廓上留下痕迹,看上去就想到当时的痛。他说分手比打耳洞好得多,没有任何生理性的痛感,简单收拾了行李他就从全圆佑的家搬出来,找了公司旁边的酒店先住下。

全圆佑握着行李箱的拉杆问他要不要等找到房子再走,他微笑说句不麻烦。面前人脸色就冰一冰。他抬手扳过他下巴给全圆佑一个转瞬即逝的分手吻,做足礼节姿态,瘦骨伶仃站在那里像只鹤,扬一扬雪白翅膀就要飞到无人知晓的梦境里去。

互相纠缠地过了不算短的这几年,他要走,全圆佑竟然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再要想什么也觉得苍白。

谁都会厌倦,洪知秀都放弃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自己深情。

洪知秀记得他的生日,记得他的喜好,记得他们每一个纪念日,只是不再爱他。全圆佑不知道在他薄薄两片唇吐出分手两字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总归不是痛苦,倒好像是释然。

洪知秀说,他们已经为彼此断绝了太多的可能性,不如放一放手。

他多带走一张旧唱片。

“我回美国继续读书,你有空过来,我带你逛一逛。”



李知勋说不会是我替他灌的那一张。

不然还有哪一张,洪知秀喝得有点醉,脸颊飞上一道红,失眠的时候只有听那张才最有效。全圆佑没唱过几次歌,仅有的开金嗓全拿来灌了这张碟,李知勋工作室给他打友情价,金牌制作人年少尚未没成名的那些才华值了死党的连续一个月游戏代打,全圆佑兢兢业业上线一个月换李知勋心满意足替他录歌做后期,那个时候洪知秀在录音室的隔音玻璃后面看他闭着眼睛唱歌,笑得阳光都从眼角溢出来。

美国少年,讲英文的时候声线有明显的颗粒感,像存放了一冬的雪水,融化掉以后极冷极缠绵。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耳机还没摘掉他就扑上来吻他嘴角。

李知勋那个时候遮着眼睛说你们给我出去不要污染我录音圣地,眼睛也是在笑。

全圆佑大言不惭,拽着他手腕像是要和李知勋炫耀,说没有亲友提供素材你写爱情怎么办,把李老师气得挥吉他要打人,现在想起来好像还历历在目。全圆佑活泼的样子没什么人见过,除了一帮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大半都给予洪知秀。

他擎着透明杯子,又重复一遍。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文俊辉怕得不得了,手忙脚乱擦他眼泪说Josh你别哭,你喝醉了,你住的酒店在哪里要不要带你回我家。洪知秀也没反应,他是喝醉了,然而温柔的人连酒品都好,一个人窝在位置上静静流眼泪,像是把喝掉的微苦液体流干净,装作与情绪无关,醒来还是一个所有人的密友Joshua。

秋天到了,风里有了冷意,他一向不爱穿得厚,反正有人裹厚厚外套也会分他一半,体温比衣服暖得多。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真系乜人钟意咩人。”

文俊辉气到韩语也忘记怎么讲,咬着牙跟李知勋爆出一句广东话,也没管对方听没听懂,把人一只胳膊架到肩膀上。

他恨铁不成钢呸一句,把李知勋吓到了。

“这两个,一丘之貉。”

回头又抓着李知勋说李老师你以后谈了恋爱千万不要学这两个傻逼,有事要讲喜欢要讲,二人世界多好管他外面洪水滔天,非常文式思维的没头没尾又旷世真理。

李知勋彻底懵倒,看洪知秀醉得睡着,脸上还全是眼泪,薄皮肤显出水痕,灯光下要飞仙。文俊辉把洪知秀衣袋里掉出来的手机塞到李知勋手里,他懒得密码都不愿意设,文俊辉替捡起来触到一条短信说感谢洪先生提供有关TRAUMA很有效的资料。

李知勋往上翻,什么都明明白白。

文俊辉很荒谬地看他。

故事的主人公还在沉睡,他很久没睡这么一个安稳觉。




连崔韩率都夸全圆佑写歌词很灵,大半是感情敏感的原因,过段时间给崔胜澈交了首词,崔胜澈配着beat念,表情很复杂。

里面有两句倒是柔情。

“飞行员在宇宙里找不到同伴,但哪粒尘埃不是遗忘了痛感。”

“但你为何总是拒绝我的时间比允诺我的更长远。”

崔胜澈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的时候还窝在他的地下室写歌词,金珉奎煮的泡面还有三分钟完成,他已经饿得不行了,靠一口仙气吊着,还要装凶耍狠地写rap,金珉奎说你别写了,三楼都听得到你肚子在叫。

崔胜澈说老子人穷志不短啊,黑泡是精神食粮,饿不死就写不完。

金珉奎呵呵一声,上次蹭全圆佑家的饭蹭了一个月的不知道是谁,人家业余写小说也没多赚钱。

崔胜澈振振有词说跑场子才是真吃不饱,最近姐姐要结婚他还得尽心尽力去挑礼物,龙困浅滩没钱最苦。

话音未落电话就响起来,他翻手去接,是个陌生的号码,开口倒是很礼貌。

“是Trauma的崔胜澈先生吗?”

崔胜澈脸色变了一下,黑眼珠里灼灼有光。

五分钟以后他放下电话,对金珉奎张开手示意他把泡面端过来,假装冷静的声音里还有忍不住的抖。

“你给圆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韩率等他下课,事情成了。”

金珉奎一脸费解看着他,想不出来是什么能让崔胜澈如释重负。

“PLEDIS.EN决定签我们了。”

全圆佑最近情绪不是非常好,谁都知道,分手是人之常情,对他和洪知秀又不一样,几乎重叠的朋友圈是个麻烦,在一起也太久,他是真的不知道洪知秀为什么会说分手。

秘密隐藏在蛛丝马迹里,他安静地想,没有想出什么来,只能归结于时间。

崔胜澈说为什么不去追回来,全圆佑却清楚地知道洪知秀,他比谁都温柔,又比谁都果断。如果洪知秀真的不再爱他,还要说什么来让他感到困扰。

这几天他没去地下室练习,抬头看贝斯也没蒙尘,仍旧光亮如新,是一百遍手指抚摸过的熟稔。

我爱你,但你要走,那么我爱你又如何。

他从小上课就不是好学生,努力学习了也不是每一科都能拿到优秀分数,高中的时候开始跟着崔胜澈做乐队,手指茧长出来又撕掉,疼痛多少次才弹得一手好贝斯。如果付出疼痛和努力得到的东西才不会轻易离开你。

他想,大概是洪知秀带给他太多美好的记忆了,这种东西总是有积累额度。

谢谢你。

你听得到吗。



洪知秀那个时候从美国回来没几天,被安排进韩国高中,原先学过的韩语听课总归不方便,优等生瞬间变成中游,而他一张清秀亚裔面容,几乎也没人体谅他的不易,面对同学熟练地开玩笑,报以困惑眼神时才提醒着对方自己其实并不能完全听懂,两边都有些讪讪的,话题再进行不下去。

他就时常笑着,安静听旁人说话,同桌笑他壁花先生,洪知秀温软说句壁花也有壁花的好。

认识全圆佑纯粹是个意外,然后这个意外变成他人生中最恒久的记忆。

那个时候全圆佑逃了下午两节课跟着崔胜澈的band厮混,翻墙进来的时候咣地落在体育课去搬器材经过的洪知秀面前,俊俏清秀的少年人被头顶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吓到,手里的软垫砸在地上。不远处有巡逻的校警正走过来,全圆佑眼镜掉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得到他嘴唇很薄,动了动说出句莫名其妙的话。

“说好了一起来拿东西的,你摔倒也要抱垫子的,想偷懒可不行。”

全圆佑扬起脸,突然笑起来:“我知道啦。”

校警看这个摔在地上的学生扁着嘴爬起来,抱着垫子和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向操场去,转身往植物园走。
全圆佑紧张得背后都是汗,直到到了操场才如释重负。

“多谢你。”他把校服上的杂草拍掉:“为什么帮我啊,一看你就是绩优生。”

“就蛮酷的。”洪知秀说:“而且你看上去很像个好人。”

全圆佑差点笑出来:“那还真是荣幸,我逃课是为了搞乐队的,哪里像好学生。”

“我会弹吉他,”洪知秀忽然说:“我弹得很不错。”

第二天崔胜澈诧异地看到全圆佑身边多了个人,一向不爱说话的学弟眼神亮亮的:“哥,我们缺吉他手的吧?”

就算到最后这个崔胜澈一时兴起组建的bandSVT在经历了吉他手洪知秀考进大学,键盘手李知勋转了制作人以及贝斯手文俊辉还是走了舞蹈系的路子种种风波之后,留到最后的小队只剩坚定黑泡四人组,尝试了抒情摇滚各种风格以后崔胜澈还是坚定地带着三个弟弟上窜下跳地喷麦。

都说乐队是最能激发荷尔蒙的地方,不管台上还是台下,轰鸣的音乐声总能产生点虚无缥缈的幻觉,关于爱情关于未来的,因而某次演出结束之后被全圆佑按倒在后台旧沙发上封住嘴唇的时候他非常柔顺地接纳了这个还带着汗水的生疏的吻。

全圆佑应该没有喝酒,冰可乐的甜味从唇齿间反复过渡又冲淡。

“哎,我们在一起吧。”他说:“我好喜欢你啊洪知秀。”
洪知秀的心砰砰跳起来:“好啊。”

洪知秀放下吉他立地成佛踏进高考考场那天是个大晴天,全圆佑跑到学校门口送他,旁边都是考生家长神色紧张,就他们一堆人嘻嘻哈哈拉拉扯扯,尹净汉神色冷酷地拖着洪知秀往教室走,说你们再依依惜别就给我滚出去。最后洪知秀考上心仪大学的金融系,全圆佑干脆放弃了高考专心投入TRAUMA。

搞音乐的学生大家普遍比较贫穷,崔胜澈不知道怎么便宜租到地下室带着全圆佑金珉奎以及一个表弟崔韩率继续没日没夜地写歌词写beat,作为乐队曾经成员中唯一脱单且竟然还是内部消化的全圆佑和洪知秀在洪知秀学校旁边租了单间,慢慢也过去好几年。

崔胜澈试图鼓吹队员去参加那个知名的给我x块钱,被全部拒绝。

“再准备一段时间,有在接洽看过我们表演的公司了,应该是可以出道的吧。”全圆佑这样说:“如果不行的话,那就地下表演着也不错。”

他是真的以为洪知秀会一直和他在一起的。

洪知秀说。时间总会冲淡一些什么。

但当时的亲吻分明还是鲜明又热烈,他闭上眼就好像历历在目。

全圆佑心里生出一点无用又胆怯的不甘心。



“你是不是很会唱歌。”公司代表望着全圆佑笑:“如果你愿意一开始就唱歌的话,TRUAMA的缘分和我们可以开始得更早,而不是现在才签约。你的声音和现在的主音韩率很合,说不定可以尝试更多风格。”

四个人站在公司练习室,因为代表的话而错愕。

“幸好唱片我收到了,不然就错过这么大一个惊喜。欢迎,TRAUMA。”

“对了,整理好个人关系了吗,如果有恋爱关系的话和公司报备,比较麻烦,我个人建议你们自己解决,有吗?”

安排接洽的工作人员问话很熟练,崔胜澈尚在发愣,他直觉哪里不对,又下意识地回应说没有,不过全圆佑上个月刚刚分手。

“我没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非常冷静地说话:“我有男朋友。”

工作人员眼光一瞬间沉下来。

“而且我现在不愿意放弃他了。”



我的歌是唱给你听的,我也不需要你为我的人生做出任何选择。

他拿着从公司手里要回的旧唱片,满头大汗地奔跑在深秋簌簌落叶的街道上。

不要哭,现在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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